她握了握杨烟的手,杨烟把另一只手也覆她手上:“放心,我会陪着你出嫁呢。这一年,也足够你绣嫁衣等着做新娘了。”
既有了时间约定,生活也便有了盼头。
游允明走后,杨烟陪甘姐儿买来最好的绸缎布料,她便一针一线认真缝了起来,将不能言说的相思都缝进密密针脚。
——
正月底秋儿到了预产时间,瓜熟蒂落。
胡九没请产婆,要亲自给妻子接生。
杨烟自告奋勇来帮忙,但还是担心,反复追问:“你行吗,你行吗?你一个男的,你懂吗?”
胡九不耐烦:“你能不能把嘴闭上,去帮我烧水等着打下手!”
杨烟简直比叫自己生娃还紧张,她哪见过这架势,听见秋儿疼得喘气和哭,她也跟着抹眼泪,一边抹一边给胡九递烫布巾。
秋儿不得不分出神来安慰她:“没事了,没事了,也没那么疼——呃——”
“你甭作践布了,泪都掉上头了。重新煮了再送来,不要沾上脏东西。”胡九头一回骂了杨烟。
她唬得赶紧收回泪珠子,手上加快速度,送完又去抱着秋儿的头给她擦汗:
“秋儿,没事啊,歇会儿再努劲儿。胡九说胎位好,一眨眼就生下来了。”
外边跟着胡九学医的两个少年不被允许入内,一会儿隔着房门问一句:“师父,生了吗?”
“你师父生不了,师娘快了!”胡九埋头在秋儿腿间,一边教她呼气一边大声向外吼。
杨烟又乐了,胡九不一本正经时,说明真快了。
“剪子!”胡九又提高嗓门,“看到头了!”
杨烟慌地去酒里拿浸着的剪刀,递来时分明看到榻上已是鲜血淋漓。
秋儿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。
胡九的声音已经嗡嗡,他哭了。
“秋儿,秋儿……孩儿头大……我知道你疼,但你再使使劲!”
只迟疑了一瞬,他起身用力按上了秋儿的肚子。
最后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声,震得杨烟头皮都发了麻,她呆愣在原地。
就在秋儿腿间,她看到那么那么大,一块红扑扑带着胎毛的肉块,被胡九拖着拽了出来。
然后世界都明亮了。
那是个小娃娃啊。
粉红的、皱巴巴的,沾着血渍、带着胎脂的,和母体连着一根长长花花绿绿脐带的娃娃,被父亲毫不犹豫地剪断连结,倒提着拍了屁股一巴掌,哭出来人间游逛的第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