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尘卷地,马蹄如雷。
六月流火,灼烤着豫州大地。一骑绝尘,踏碎官道烟尘,鬃毛湿漉如血洗,蹄铁烙下滚烫的印记。波才仓皇后撤的军情,似一道裂空霹雳,狠狠砸进了宛城与阳翟的军营。
宛城城头,南阳都尉赵空按剑而立。残阳如血,泼洒在斑驳的女墙上,那深褐的印痕,是数月鏖战未干的血痂。斥候嘶声报来,赵空虎目精光暴涨,一声“好!”字如金石坠地,震得城砖簌簌。
“波才小儿,气数尽了!”他铁拳重重砸在城垛,夯土簌落。
“传令!磨刀砺甲,枕戈待旦!皇甫将军旌旗所指,便是吾辈犁庭扫穴,荡涤妖氛之时!”
城下营盘,疲惫却隐忍已久的郡兵闻令而动,一股压抑已久的杀伐之气,如地火在沟壑间奔涌,只待喷薄。
颍川阳翟,左中郎将行辕。
大帐内,沉檀的余烬在青铜兽炉中奄奄一息,空气凝滞如铅。皇甫嵩端坐案后,身形如山岳峙渊,不动分毫。他刚将一卷来自北线、犹带风尘与血气的密函置于案上,那是卢植的手书,字字如刀,刻画出河北那场牵动天下气运的惨烈角力。墨迹未干,帐帘忽被劲风掀起,斥候裹挟着滚烫的沙尘与更滚烫的军情扑入:“报!贼酋波才,拔营后撤!”
军报呈至案前,皇甫嵩面上无波,唯那双阅尽烽烟、深不见底的眸子,骤然间似有寒星一闪,锐利得能刺穿帐中昏暗。那并非狂喜,而是猛兽嗅到猎物踪迹时,精光内蕴的刹那锁定。他缓缓起身,甲叶摩擦之声低沉如龙吟,踱步至悬挂的巨幅山河舆图前。那舆图以丹砂墨线勾勒九州,此刻颍川、长社一带,已被反复摩挲得色泽深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