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你怎知他……"赵亚织话没说完就被拉进饭店。八仙桌上摆着红烧肉和四喜丸子,油星子在搪瓷盘里泛着光。周淮民给她盛了碗蛋花汤:"上周仓库丢了两箱茅台,保卫科在垃圾站翻出五粮液的空瓶。"
"李主任说的是。"他合上钢笔,"不过上回钢材的事……"
"闭嘴!"李抗战猛地站起,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声响,"你当采购科是你家开的?今儿就把出差单交了,去东北收高粱米!"
散会时,赵亚织在走廊截住他。她今儿穿了件浅灰工装,领口别着枚银杏叶胸针:"我托人打听了,长白山那边刚下过大雪,车队都停运……"话没说完,周淮民已笑着打断:"正好去会会老朋友。"
"爸!"她这一声喊得满屋子人都愣住。赵亚织攥着账本复印件,指尖发白:"李抗战去年用同样手法倒卖过钢材,这是分厂王会计冒死留下的证据!"
李抗战被带走那夜,赵亚织在胡同口等他。月光淌在她新烫的卷发上,像镀了层银纱:"淮民哥,我托人在外贸局问了,他们缺个懂俄语的……"
"苏婉清同志!"周淮民把帆布包往石桌上一拍,"组织上三令五申要破除封建迷信,贾张氏同志这是思想滑坡!"他话音未落,西耳房传来拐杖杵地声,聋老太太颤巍巍探出头:"小周啊,贾家媳妇躺地上直抽抽,说你们家唱的是丧门星调……"
"周科长来了!"刘海中端着搪瓷茶缸从人群里钻出来,"您评评理,这大清早的《六月雪》唱得人肝儿颤,我们家槐花做噩梦哭半宿……"
秦淮茹接过纸包的手顿了顿,眼眶突然就红了。自打丈夫牺牲,周家老两口过世,这院里还是头回有人记挂她三个孩子。贾张氏突然从藤椅上弹起来:"周科长您可不能偏心!这狐狸精……"
轧钢厂采购科办公室,李主任把保温杯往桌上重重一磕:"小周啊,你这趟保定可立了大功!二十吨煤啊,够咱们厂开足马力干到年根儿!"他拉开抽屉掏出张批条,"这是五斤肉票,三尺布票,还有……"
周淮民盯着批条上"困难补助"四个字直摇头:"主任,这使不得。我就是顺道帮供销社老张头修了收音机,他非塞给我两筐大白菜……"
"主任!"周淮民按住对方掏公章的手,"这瓶子我要了,但得按规矩走。"他掏出钢笔在采购单上刷刷写起来,"五十吨煤换二十件瑕疵品瓷器,外加三百斤高粱。"
李主任盯着采购单直嘬牙花子:"高粱?咱们厂食堂……"
"跟炊事班老刘说,我能弄来十扇猪肉。"周淮民把钢笔帽一扣,"但得搭五十斤黄豆。"他看着对方眼睛发亮,知道这买卖成了。
傍晚的供销社后院,周淮民把青花瓷瓶往三轮车上一撂,对正在搬货的姑娘喊:"婉清!把东厢房西墙根底下那口樟木箱腾出来!"
苏婉清抱着搪瓷脸盆探出头,发梢沾着片高粱叶:"爸,您又捡漏啦?"她忽然瞥见瓷瓶底部,扑哧笑出声,"这'景德镇制'的字还是简体呢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