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父亲送给我的“中学入学礼物”,270度环绕俯瞰海德公园和骑士桥的落地窗,镶着黑钢窗框,家具是典型的意式现代风:金属、石材、冷色皮革,每一寸空间都透露着对控制的迷恋。
我知道这些都是父亲喜欢的风格,他说这是权力与美学的平衡。但我从来没喜欢过这房子,它像是一座禁欲的城市展厅,冷硬、干净、无懈可击,却没有一丝温度。
我更喜欢Iseylia在牛津乡下的别墅。哪怕凌乱,哪怕厨房永远是战场,但法式线脚与浅米色天鹅绒沙发之间,有种独属于她的柔软。
我们一起在她书房墙上手绘墙纸,浅米色墙壁上那些细碎的金点、刻意抖动的笔线,是我们某个午后窝在地板上的痕迹。她喂我吃自己做的红豆包,递到我嘴边笑说“你这样吃像petty”,我一边说她调的红豆馅太甜,一边吃下她喂的每一口。那才是我的家。
而这里——高耸、优雅、封闭,像我从小生活的世界一样,总让人想快点逃走。
我没有开灯,不知在逃避什么。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,我猛地抬头,心跳几乎跳出来——结果只是信用卡月账单提醒。
我笑了一声,把手机丢在茶几上,像丢掉一个彻底失效的承诺。
我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坐下,肩膀往后仰靠,一只手搭在扶手上,却感觉整个人像被什么掏空了一块。
窗外是海德公园暗沉的树影,在夜色中沉入一片墨绿。更远处,Mayfair的霓虹在玻璃幕墙上投下模糊的彩斑。那光太远,暖不进这间屋子。
我掏出手机,屏幕一点亮,就是她的照片。她穿着白底刺绣红粉花朵的浴衣,白金色长发盘起,露出白皙颀长的脖颈,她正抬头,欣赏着那片被高楼遮住了1/3的焰火。
那是我们恋爱第一天,我因为她的一个电话从苏黎世飞去福冈,她在花火大会开始前的最后十分钟,逆着人流奔向我,在我准备走向她的时候,扑进我的怀里拥抱住我。
我说我害她错过了花火大会的最佳位置,以后补给她,她却摇摇头对我说,我比那天的烟花更美。而现在,我转头看向窗外的墨色,在心里想,也和烟花一样短暂。
我不知道现在她在哪,在家里睡觉,还是在实验室通宵,我什么都不知道,连问她一句,让她别熬夜早点睡的资格都失去了。
我只知道,如果她发一条微信,一句“阿澈,别走”,哪怕是一个字,我会立刻回头下楼,重新开车去找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