鼻子里闻到炭火气息和食物的香味,这是后宫的御膳房,一名宫女被突然出现的小太监吓了一跳,手中的托盘往地上掉。
小太监俯身接住,塞回宫女手里,紧接着人又消失在墙里。
宫女使劲眨了眨眼睛,看就看手中的托盘,以为产生了幻觉。
张哲翰脚步不停,穿入另一个房间,空无一人,定了定神,判断正房的方向,往左前方继续穿行。
耳边棋子敲击棋盘的清脆声突然清晰起来,眼前一亮,进到一间开放式房间,四壁有三面半敞,记得好像叫“轩”。
地面铺着赵地特产的青石,石缝里长着几株倔强的青苔,东侧悬着雪绢织就的纱幔,薄如蝉翼,用银线绣着云梦泽的水纹,风从轩外竹林钻进来,纱幔便贴着西壁的壁画飘动,画上景物与纱幔上的水波重叠,恍若两个王朝的影像在棋盘旁交织。
轩外挑出的飞檐,末端挂着三枚青铜铃,半敞的轩廊正对着栖凤院朱漆大门往里走的石板路,老太监正蹒跚走来。
轩中央的楠木案几上放着十七道线的黄玉棋盘,密布其上的棋子也是玉的,黑子是墨玉,白子是白玉。
案几旁面对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,女人跪坐在羊毛织就的软垫上,男人却实实在在“坐”着,他坐的是有点像马扎的木凳,也就是文献记载的“胡床”。
一坐一跪,尊卑立见,汉高祖刘邦正和他的爱妃戚夫人对弈。
坐在胡床上的刘邦披着玄色衮服,领口绣着十二章纹中的日月星辰,金线在晨光里泛着暗芒,却被他随意敞着半襟,露出里层素色襌衣,腰间玉带钩是和田白玉雕的,钩首琢成龙形,却松松垮垮挂着,末端的玉佩随落子动作轻撞,与冕旒上的青玉珠相击,发出清越的响。
跪坐在竹席上的戚夫人身着交领深衣,雪绢料子薄如蝉翼,阳光透过衣料,能看见里面月白襦裙的纹路,领口、袖口滚着五彩丝绦,绣的是楚地 "凤踏云" 纹样,凤凰的尾羽一直拖到裙摆,走动时如流霞翻涌。她特意系了条赵地锦带,靛蓝色底上织着玄鸟衔珠纹,带扣是枚小巧的金环,扣着枚绿松石坠子,在深衣上晃出细碎的光斑。
“陛下,这棋要和了。” 戚夫人拈起一枚黑子,纤纤指尖的蔻丹与墨玉棋子相映成趣。
她生得一副柔美的鹅蛋脸,眉如远山含黛,眼尾微微上挑,笑时眼角会浮出两粒浅浅的梨涡,只是今日那笑意未达眼底,总像蒙着层薄雾。阳光透过竹叶落在她颈间,能看见细腻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,与耳坠上的珍珠同泛着柔光,却都掩不住她攥紧棋子时指节泛出的白。
刘邦执白子的手悬在半空,冕旒上的玉珠轻晃,映得他额角那道三寸长的战疤忽明忽暗。他面皮黝黑,是常年征战晒出的古铜色,下颌线条如刀削般硬朗,唇上的短须根根分明,透着几分不修边幅的英气。眼窝深陷,瞳仁黑亮如漆,此刻却盯着棋盘,像是在掂量什么比棋局更重的物事。